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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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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上

我挑逗著春心蕩漾的聶雲舟:“飄帶,你也想要?”果然得了他一個斜眼,不理我。

我偷笑之時,突然,臺上的若竹姑娘往我們這邊跳了幾步,伸手一投,真的把銀蛇舞動的飄帶往這裏一送。這是要雨露均沾的節奏。

本就對她好奇的我趕緊趁機順著飄帶看向她。可是眼睛一花,我居然在她輕紗未遮的地方,看的不是令人心動的明眸秋波,而是讓人心驚的黑黢黢的窟窿,還是好幾個。頓時嚇得我往後一倒。感覺自己行差踏錯,踏碎了腳底的路,突然跌入了黑色的深淵,還沒有盡頭。

好巧不巧,我正好倒在身後聶玉霞的懷裏。她看著投懷送抱的我沒有說話。

一旁的聶雲舟卻不悅的開了口:“姐,別慣著她。她。”後面的話,被雷鳴般的掌聲淹沒。

而我,還沈浸在剛才的黑窟窿裏。再定定神,刷新眼睛往臺上瞧去,黑窟窿若竹已經轉了身子。隨著她腳上戴著的鈴鐺,一步一響,離開我的視野,只留下一個曼妙的身姿。令人回味。

沒有得到再次求證機會的我,腦海裏浮現出各種大小的黑窟窿。那一一個,像極了被挖空的眼眶,在黑不見底裏,向我發出救命的信號。而我,這個弱雞,差點心臟驟停,腦袋也空了,不知道該向誰求助。

“葉曉夢。”聶雲霞叫了我一聲。

我傻傻地擡頭看向她,張開了嘴巴,正想說什麽。旁邊的看客激動著:“若竹姑娘,若竹姑娘。”“若竹姑娘要取面紗了。”我被他們的叫喊聲引著,又看向大鼓。

若竹姑娘的纖纖玉手正伸向她繡著暗紋的面紗。被揭開的一瞬,現場熱鬧翻天。而我,穩住心神定眼看去。她原本應該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,我卻只看到一張白面皮和幾個黑窟窿。這張恐怖片裏才有的臉在一百八十度的慢慢旋轉。

緊張又害怕的我捏緊了手心裏的衣袖,一秒都不肯放過對她的觀察。當我和她來了個直面時,我感覺自己的汗水都在往外冒,呼吸都不敢了。真怕這個沒有臉的窟窿怪會像老槐妖一樣,突然伸出長長的利爪,向我撲來。就因為我看破了她花容月貌下,不過是一張不可對人言的可怖真面目。

我屏住呼吸,睜大了眼睛,力保自己很清新,必須很負責的看到,被人們捧上天的花魁,若竹姑娘真的沒有五官。白的比月亮還白的面皮上是大大小小的黑窟窿。恍惚之間,我感覺自己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窟窿。窟窿裏也不知道藏了什麽,太黑了。黑的我看不進去。

眼睛被嚇住了,連帶著咽不下呼吸,我開始反胃,翻身嘔吐。腦子裏閃現著無數的大小窟窿,好似在給我數數,一個、兩個、三個。。。

我哇哇大嘔,引來了周圍人的嫌棄。聶玉霞扶著我往小徑走去。

尋著周圍沒有人了,在一棵桂花樹下,她拍著我的後背,我扶著樹幹,感覺自己胃裏翻江倒海。她關懷著:“你沒吃什麽,也沒喝酒,怎麽會?”

一只靈鳥撲棱著翅膀來了銜來了一塊帕子,另一只還叼來了一個水杯。我用帕子擦了嘴,喝了杯清水。她又扶著我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。她還在給我麻背順氣。

有些疲乏的我看著靈鳥都飛走了,才敢靠近她小聲著:“你的眼中,她是什麽樣子?”

她知道我在問誰:“她,的確很美。有一種清水芙蓉的淡雅,又有端莊牡丹的大氣。”

我是在被嚇得不輕,直接癱在她的肩頭,貼近她的耳廓,低語著:“我看到她的臉,不是一張臉。”我努力讓自己回憶著眼中的她,盡量不再這麽害怕:“她,是一張刮的比白瓷還要白的皮,毫無瑕疵,也毫無生氣。但是,上面有好多、好多窟窿。大大小小。我也看不清到底長在哪個位置。感覺上一秒還在額頭的窟窿,下一秒就移到了鼻子。為什麽?”無力的我慢慢閉上眼:“好像這些窟窿,會動。”也不知道這句話,說出來沒有。。。

對!它們在動。所以我總覺得自己看不清。昏昏沈沈的我,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只感覺自己應該是被抱了起來,然後輕微的顛簸後,我躺在了一個地方。耳邊,很靜,靜的好似在一個湖泊邊。白白的月光灑在湖面上,散成了零零碎碎的鏡片,映著斑駁的月光,起起伏伏。沒有聲響,只覺得靜謐。

我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臉頰,好似在鑒賞一塊寶玉。細膩的、溫柔的、留戀的觸摸。指尖帶了些溫熱的渴望。從額頭到鼻尖再到下頜。我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被摸遍了。動作開始變得急切的貪婪。就像觀望已久的蛇,在草叢裏吐著她猩紅的信子,就等最後一擊。就在我緊張都到嗓子眼了,觸摸又放慢了節奏。我想起了放學回家,路邊那些坐在長椅上的老人。他們手裏或是核桃或是玉球,兩個三個,在手心轉得溜熟。而我,現在就是誰掌心的玩物,任憑揉搓,毫無發言權。只覺得這樣的觸摸,讓我遍體生涼。如果可以,我真想說:no。

“謝謝。”好像是聶雲霞的聲音,她在向誰道謝。

我努力睜開自己疲乏的眼眸,看到乳白的帷幔帶了些絲綢般的光澤,絕對不是回客棧了。緩緩咽下口水,我再睜開了些,就看到聶雲霞拿著帕子準備向我擦來。

“你醒了。”她將帕子放在我的額頭,慢慢擦去臉上的汗,“你怎麽就喝醉了?”說到這裏,她故意多眨了幾眼。

正在我納悶她這奇怪舉動時,旁邊走出來一個小侍女:“你們先用著,有什麽需要再喚我。”

我這才反應過來:“下次不貪杯了。”

雖然送走了侍女,聶雲霞還在給我擦汗:“剛才被嚇到了嗎?”

看著她,我悲從心底來,非常非常非常傷心著:“霞霞。真的,比劃了嘴的新娘還要恐怖。”身不知何處,我自然懂得放低了聲音,只讓她聽到就好。也只想讓她聽了。

她果真輕言細語地安慰著我:“不要怕,我在這裏。它們不會傷你。”

我知道她說到做到,感動地捏著被子,繼續委屈巴巴:“霞霞,我們是又遇到妖怪了嗎?”

敢情,我這魂穿,是來實地體驗打怪的。但也沒見得我升級呀?

她想了想,將帕子放進盆裏洗了洗,繼續給我擦手背:“這一次,沒有太異樣的感覺。”她擡起頭看向我:“你呢?看到了嗎?”

她這一說,我才發現,這一次,我除了看到和他們不一樣的若竹,真的沒有看到其他鬼魂。就算是剛才昏睡的惡心,也只是感覺,而非所見。

正在我們陷入困局時,聶雲舟敲門而入,看見我又病倒了,更是奚落:“你這病秧子,身子怎麽這麽弱。一會兒還有若竹姑娘的敬酒令。”

我正想開口,聶雲霞先一步:“你先去,我們一會兒就來,肯定不會錯過與若竹姑娘的近距離接觸。”送走了聶雲舟,她又向我問來:“一會兒,你能堅持嗎?”

看她這麽真誠,我能說不嗎?我撐起勉為其難的笑意:“你會護著我吧?”她沒有猶豫點點頭,我也點點頭:“那你得牽好我。”

見我能坐起來,聶雲霞便一直攙扶著我往外走。一路上,不少妙齡女子輕笑作揖為我們指路。好似這裏是她們的天堂。她們是最美麗最自由最純真最幸福的天使。

每當我看到她們纏著輕紗飄帶的手腕,就想起了若竹向我們投來的飄帶,不禁問了句:“她們的飄帶好多。發髻、手腕、腰間。”一動一飄,真的像天女下凡。

“這是敬酒令的板子。”我們正要踏入外場時,一個小侍女將一塊青綠色的長板子遞給我們。

我發現她正是那日的小姑娘,便多問了句:“你叫什麽?”

她沒有驚訝我的搭訕,而是習慣性地答來:“我叫竹墨。”

看她將手中的板子繼續遞給後面的人,我也跟著聶雲霞再次回到外場。這會兒,主角回候場更衣,被閑置的人群更沸騰了,就像煮開的水,一直在冒泡。認識的不認識的,都在圍繞著若竹姑娘攀談。走哪都能聽到她的名字。男男女女,大家對她的討論,都包含了不加掩飾的羨慕。這聲望,真的是名動京夏。但我一想到她的樣子,冷顫就開始打了起來。

“還算你們來得及時,不然就要錯過了。”聶雲舟為表示,特意主動為我們填酒。

我則把目光放在了聶雲霞身後的繡球花上。足球大的繡球,綴滿了數不清的十字小花。湛藍紫粉的花瓣裏住著一個個白色的小姑娘。她們深深淺淺的窩,讓這朵球美不勝收。

聶雲霞摸著它:“你想到了什麽?”

“圓圓繡球,朵朵小花。裙擺藍藍,笑臉盈盈。”我順著她撫摸花朵的手往上看,不假思索道,“有美人兮,在此一方。”她的手停了動作。我有些緊張地解釋:“背錯了,《鳳求凰》裏是有美人兮,見之不忘。《詩經》裏也還有一句,有美一人,清揚婉兮。”

側著身子的她調皮地用手指彈了彈繡球花的枝幹,面無表情著:“你再背下去,它要害羞了。”

我欣賞著她的側顏,已經害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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